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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週，八月廿一日，爺爺也離開我們了。
那天上午，爸爸告訴我爺爺這兩天狀況不好需要臥床，他也準備搬去同住隨侍在側的消息，我就跟爸爸說我週末去探望爺爺。
那天下午上班時我的肋骨下方前所未有地疼痛痛到不行，我想該不會是午餐還下午茶吃了什麼讓我這麼痛吧，撐著撐著也到了下班時刻。然後就在回家的路上，看到爸爸來的訊息，說爺爺走了。
突然接到所愛之人離世的消息，會有一種又近又遠，虛無縹緲的感覺，只能呆立在原地，過了幾晌淚水才從眼眶爆炸。
我坐在路邊店家門口的椅子上，想起過年的時候爺爺拄著枴杖慢步的模樣。爺爺腿腳無力，但為了和我們相聚還是一階一階地從樓上下來，跟家人吃飯聊天，喝杯高粱，久違地摸幾把牌。今年和去年比起來，已經感覺爺爺衰老了許多。
但我以為，爺爺會活到一百歲！
想到來不及再見爺爺一面，我心懊悔至極，顧不得人來人往，就在那裡哭了一陣子才回家。
這幾天，腦中湧現與爺爺奶奶相處的回憶。太多了我好難把想到的都寫下來。
在我很小的時候，爺爺在中學的教務處上班。那時我們住在學校附近，有時媽媽會帶我穿過神秘小巷，踩過田間小徑，到學校找爺爺，跟爺爺在校園散步。爺爺的辦公桌下放著家人的照片。
不知道是什麼旅遊，爺爺帶我和堂姐去小人國玩。那時候小人國剛開幕沒幾年，好像也還沒有那些刺激的遊樂設施，不過每一個小小的建築都好特別好稀奇，我們蹲在地上看它們看好久，爺爺在旁邊看我們。
回爺爺奶奶家時，他們的房間也是一個探險的地方，裡面好像有很多寶物，我有時候會進去玩。書桌抽屜裡有奶奶的口紅；牆上掛著過時的日曆紙；門後貼著爺爺手寫的，全家人的生日。爺爺寫字十分端正，筆筆有勁，剛中帶柔。那張寫著生日的紙讓我印象好深刻，爺爺時時惦記著我們。
要回家時，爺爺奶奶會到巷口，目送我們離開。我三五步就要回頭對他們揮揮手，爺爺奶奶也會對我揮揮手，這樣好幾次直到轉彎看不到對方。
後來九二一地震，眷村的家垮了，爺爺奶奶和大姑姑搬到金川巷。那時我已經高中了，回爺爺家的次數變少了，大學之後更少，工作之後，結婚之後，幾乎一年只會去一兩次。但每一次離開，爺爺奶奶都還是會在門口送我，互相揮手說再見好幾回合。我記得有一次我抱抱奶奶，奶奶嚇一跳，好可愛。我們好像真的沒有擁抱過，都是握握手，緊緊地。
奶奶過世後，只有爺爺了。爺爺的眼睛炯炯有神，有時候他會看著我，沒有說話，但他的眼睛說了很多話。
爺爺過世，南京的親戚捎來訊息悼念，還幫爺爺辦了法會，好感動。那是我的表姑？爺爺的姐姐的女兒辦的。
親戚們這麼有心，也是因為感受到爺爺的愛吧。解嚴後爺爺隔了幾十年終於和親人聯絡上，那種激動之情我們真是無法體會，親情是不會被時間空間隔絕的。幾年前爺爺九十大壽，親戚們還送了一幅繡金線的匾額祝壽呢！
爺爺現在在哪裡呢。
爺爺回住了五十年的眷村老家嗎？爺爺去南京的梅園嗎？爺爺回到三十年前照全家福的那個時刻嗎？
等一下我們要送爺爺最後一程。
我還能清楚記得爺爺奶奶的聲音，我永遠不要忘記他們的聲音他們的愛，他們永遠在我心裡。
我不想再也看不到爺爺，沒有爺爺好像一下子少了好多東西。
可是爺爺，您不要掛念我們，我們會好好的。您去和奶奶相會吧，你們一起在天上看顧我們就好，不必再操煩了。我偶爾會看看天空，跟你們揮揮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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